你好比一封露骨的情书,抛向泪光闪闪的世道。

徐记士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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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爱至上

死鬼

原作向甜饼,无bg线设定

 

 

 

圣诞节前一周,地狱召开年会,不去扣年终奖。

 

鬼怪最近无法无天,吃早饭时经常把电费单拍在桌面,威胁他放下漂浮的餐刀。

 

王黎思索一二,决定赴约。

 

地狱天堂概念广泛分布在各类宗教,但地狱使者们普遍认为将耶诞节作为他们的新年更为妥当。出于人性关怀,为了给员工自由支配圣诞假期的机会,年会提前一周召开,圣诞过后调休。

 

单身人士对此怨言很大。

 

王黎作为部门骨干,在圣诞节被安排加班。死神不会因为圣诞节就来得晚些,但很多同事会选在那天休假,圣诞期间,地狱格外地欠缺人手。

 

他在镜子面前挑衣服,因为金信出面干涉,浪费一个小时。

 

金信使用挑剔的目光:“这件土得要死,高丽灭亡之后我就没见过这么老气的衣服。”

 

“这件有装嫩的嫌疑,”鬼怪夸张地笑出声,笑完转过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他,“你以为你还是恩倬那个年龄吗?”

 

王黎听金信讲话,额角青筋每分钟狂跳一百下,想要捏住鸭子嘴。

 

最后他换回第一套衣服,在黑色风衣里面套白高领毛衣。

 

他把眼神具象成冰刀投掷到鬼怪身上,勒令他闭嘴。金信举手做出投降姿态,恶人先告状,露出被欺负了的怨妇神情,演技堪夺奥斯卡,而后端上咖啡杯踩着棉拖离开。

 

被试过的衣服扔在地上堆成小山,王黎低头看表,他赶着出门,想到马上回来还要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,凝固在原地十秒,有点想死。

 

地狱使者虽然许多地方与凡人无异,会渴会饿会累。但他们比起脆弱的凡人,比较难死掉,他和鬼怪开始同居生活后,出现躁郁症征兆,这种想法出现的频率变高了。

 

 

 

 

年会结束,地狱使者们转换团建战场。王黎喝得烂醉,在KTV再次被同事敲诈买单。

 

两个同事帮忙搀扶他,把他放在沙发。他神志不清,闭着眼依然坐得端端正正,两只手很乖巧地放在膝盖上,像小朋友在等家长来接。

 

女同事从他风衣兜里找到他手机,没有锁屏密码(21世纪为数不多的心地纯良之人,感天动地)。她点开电话簿,最近联系人备注是鬼怪。

 

是我想的那个鬼怪吗?不会吧。她讪笑。如果是,她考虑今后开始买彩票。

 

按下拨出键,嘟嘟的声音过了十秒才被接起。

 

“您好,”她有些紧张,挑词捡句努力把话说得周到,最后听起来效果很像酒店客服,“是王先生的家属吗?他喝醉了。”

 

对面传来凉飕飕的吸气声,仿佛被吓了一跳,过了半晌才回复,声音低沉有磁性,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。

 

“好……好的,请告诉我地址。”

 

 

 

 

地狱使者和鬼怪两人都远离当代互联网潮流已久,不太会使用智能手机。两人互相把对方当作探索现代社会的工具人——如果让后辈得知自己不擅长某件事的拙态,实在有失长辈威严。他俩日常撕逼,对彼此的丑恶嘴脸都看得透彻,仿佛金婚二十年,相看两厌,已经不在乎再在对方面前丢一些人。

 

金信好奇心旺盛,热衷探索手机新功能,拿王黎当小白鼠,鼓捣三天学会发送彩信,向王黎连续发送三张自拍帅照,被王黎拖进短信黑名单。

 

热爱网上冲浪的少女池恩倬呵呵一笑:08年经济危机后就没几个人发彩信啦。大叔,你不会用社交软件吗?

 

恩倬玩心大起,帮他注册一个ins。金信觉得新鲜,把玩两小时,晒上香车豪宅照片数张,没想到会被看到。陌生账户纷纷涌入,给他点一些爱心,大家都很好奇:韩国还有这么帅气的富豪吗?之前从没听说过。

 

眼看要被人肉出结果,柳德华连夜打车前来,帮叔叔注销社交账号,对其进行断网教育。

 

金信的手机功能又被缩小到打电话发短信范畴。

 

他是老派的人,更喜欢打电话。

 

王黎一天接五个电话,不堪其忧,金信也不改其乐。

 

圣诞节前一周,早餐时他俩用餐刀进行了亲切的格斗演练,资本家略胜一筹。王黎出门上班,金信给他打电话,让他记得买菜回家。

 

“买一点豆芽菜回来,你不是喜欢吃豆芽菜吗。”

 

王黎想,鬼怪真的很奇怪,知道他喜欢什么东西就不停搬出来说,像在炫耀他对自己的关心程度。喜欢豆芽菜又怎么样,上次不还是被他烧了吗?

 

王黎掐掉电话,在心里对撒旦发誓,自己以后有喜欢的东西绝对不要告诉他。

 

 

 

 

金信接到电话时正在练字,写了几百年的名字笔画流畅优美,比他自己的名字写得还顺畅。金善,王黎,他像个执着的cp粉一样把两个名字写在一起(跨越千年的执念,可歌可泣),然后是他热爱的放灯环节,信男愿。这一世的王黎并非上一世的王黎,这一世的金善也并非上一世的金善,这一世的他俩八字没一撇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,但金信仍然保留了延续多年的仪式感,有一半的他自己固执地停在前朝往事,和21世纪脱节。

 

手机嗡嗡作响,来电人是王黎,他露出会心的微笑,准备了一心窝子的刻薄话急待发表。

 

“喂?”

 

接起来他大惊失色,对面是个女人声音,甜美动听宛若出谷黄莺。

 

出大事体了。金信大脑当机,感觉五雷劈到自己头顶。

 

王黎这小子不是在开年会吗?难道是办公室恋情吗?他要背叛善儿吗?一万种可能在他脑里像驯鹿雪橇一样疾驰而过。

 

对面好像真的是普通同事,在嘈杂的环境里,让他把王黎领走。

 

 “算是家属吧……我马上来。”

 

金信感到自己身上有一块沉重的部分轻飘飘落到地上,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轻松什么。

 

 

 

金信赶到包厢,先看到几个坐着闲聊醒酒的女同事。地狱使者男女比例失调严重,全场女性数量一只手数得过来。这位新来的金小姐杏眼桃腮,相当漂亮。

 

游戏还在继续,真心话大冒险,他听到里面吵嚷的声音,没再移步向前。

 

金小姐咯咯直笑:“今天王黎运气不好,老是输。惩罚的时候有人提议给他涂口红——”

 

旁边的女孩子兴味很高地插话:“他很害羞嘛,先灌了几杯酒说要以酒代罚。”

 

“最后还是涂啦,烂番茄色……冷白皮真好啊,涂什么颜色的口红都好看。”

 

“对啊,羡慕死了。”

 

女孩子们闲聊时发出阵阵笑声,清脆得像打碎的瓷器。

 

金信保持绅士体面的微笑,介绍自己是王黎的室友。他看到王黎正坐在阴影里的角落,耷着头模样乖巧,睫毛温顺地垂下,又长又翘。那件被金信称作土的黑色大衣实际非常衬他的肤色。他喝多了酒,有些上头,脸颊泛出血色,连眼睑都是淡淡的桃花粉。

 

向地狱使者们得体地告了别,他搀着王黎离开。他开着豪车来,同事们纷纷露出惊诧神色——王黎竟有这么有钱的室友,有两位眼尖的同事留了点神,发觉他是鬼怪,笑容僵在脸上,像送瘟神一样催他快把王黎带走。

 

王黎被他放在车的后座。金信给他寄安全带,贴得近了些,闻到他身上属于女孩子脂粉的甜香。平时王黎的身上没有这种气味,他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,香水中草本植物的香气,是疏离于人间又无限接近人间的气味。

 

几个女同事围着他,给喝醉酒不省人事的王黎涂抹口红,王黎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,想到这个画面,金信莫名地火大。

 

 他为什么不少喝点酒呢。

 

金信钢铁直男,不太看得出王黎有没有涂口红。王黎平时嘴唇就红得惊人,丰润鲜艳的红色,像血点在上面。金信发动汽车,看着外面寂寥的深夜街道,热闹的圣诞灯饰已经提起挂起来。他嗅到节日来临的躁动气息,心烦意乱。

 

高高的夜空云层响起两声闷雷,像野兽滚在喉咙口的吼声。

 

 

 

 

夜间空气寒凉,金信把王黎拖下车,深呼一口气,感到肺部像被冷水冲过。王黎穿的大衣很薄不耐冷,金信怕他感冒,急忙把他搀进客厅。

 

照顾醉鬼有点麻烦,王黎醉态尚可,不吵不闹,和他睡相一样安稳。金信见过王黎睡觉,被子蒙过头顶,躺得很周正,是尸体睡在棺材里的睡法。后来金信网上冲浪,在少女最爱看的心理分析测试网站,知道这种人内心拘谨,可能缺乏安全感。

 

他把王黎手抬起来,要把他胳膊从大衣袖子里抽出来。

 

王黎软绵绵的,没有不配合,但弄起来还是有些麻烦。金信的手比起照顾人更适合拿剑。他和王黎不对付了两辈子,上辈子在阶下忠言逆耳,这辈子净说俏皮话对呛。

 

情怀上头难以抑制,他由衷感到自己和王黎真的存在某种孽缘。这时王黎把双臂环到了他的脖子上,金信看着他放大的脸,白皙,没有瑕疵,下巴和脖子上有漂亮的痣。

 

他感到柔软的东西蹭上自己的脸,啵的一声。嘴唇是所有人型生物身上最软的地方,对于冷酷的地狱使者也不例外。

 

金信把大衣挂到一边的一架,王黎已经在沙发上睡熟。他呆在原地,摸了摸自己的脸,手指上沾染一些鲜红。真的涂了口红啊。

 

金信太阳穴嗡鸣,像被人打了一拳又找不到对方的影子般恼火。他把手覆在脖子上,那里滚烫发热,脉搏跳得很快。

 

“完了。”他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,在镜前用冷水把脸洗了三遍。

 

天使和魔鬼在他脑中左右互搏,他认真思考起一个哲学问题:

 

所以,王黎现在还算是我妹夫吗?

 

 

 

金信维持作为前大舅哥的道德修养,第二天对此事决口不提,就此掀篇。

 

随后他在谷歌搜索一些伦理问题,被大量文学创作迎头糊脸,阅读完毕,他对21世纪的开放程度感到震惊。

 

王黎没把他的异状放心上,宿醉的头痛让他懒得思考。圣诞将近,他的加班周要开始了。

 

 

 

平安夜如约而至,满街是打折的奢侈品柜台。金信逛完街回家,看到王黎液态生物般瘫在沙发上。

 

“你买了什么?”他随便翻了翻两个纸袋,一套限定口红礼盒,一瓶女香。

 

“虽然恩倬还在加拿大做学术交流项目,作为他的叔叔,我怎么也得有点表示。”金信干巴巴地说。

 

“所以这些都是买给她的吗?”王黎面无表情,举起手边的袋子,“亏我照顾令妹的生意,给你带了炸鸡。”

 

“如果你要,这个可以送你。”金信微笑,举起左手的口红礼盒。

 

王黎回以一个懒得理你的冷漠眼神。

 

金信笑得看不见眼睛,继续撩拨他:我认真的。你女同事说的——长得很漂亮那个女同事,她说冷白皮涂什么颜色口红都好看。

 

王黎把炸鸡塞进金信聒噪的嘴里,反问:她漂亮吗?

 

他眼珠子转了几下像在努力回忆,认真地思考一会儿,开口却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:我觉得一般吧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睡前,金信抱着枕头来到王黎卧室。

    

“明天圣诞啊,我很无聊的,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。”

 

王黎困得想死,不想再被纠缠,“你摇了我?我想睡觉。随便你,随便你。”

 

 

 

圣诞当天,所有情侣欢快,王黎连上十二个小时班,从城东跑到城西。晚上回家还要写报告,十八堆文件堆成小山,累得静脉曲张。

 

幼稚鬼金信掏出两张至尊VIP票,坚持要他陪着去游乐园,并出示昨晚的录音文件。王黎震惊,不知自己这位水友何时电子信息技术已经如此炉火纯青。

 

王黎被金信拖着,把未成年热衷的游乐项目通通尝试一遍。两人表现从容,毕竟一位不是擅长读空气的生物,另一位脸皮被岁月加厚。两人坐在旋转木马上,摸着彩虹小马的粉色犄角,自得其乐,一边拌嘴。圣诞夜游玩的路人看见他们仿佛见鬼,心照不宣地交换古怪眼神,绕道走开了。

 

 

远在加拿大的池恩倬在圣诞夜略微感到思念家乡(和两位叔叔,尤其是有钱的那位),她打开社交软件,看到自己两位叔叔已然成为即时网红。因为手拉手出现在圣诞夜采访节目的背景板,被眼尖的网友发现,消息愈传愈烈,在圣诞夜单身的闲人网友纷纷献上祝福,信男信女愿二位同性情侣百年好合。

 

德华看到消息,感到房子塌了,有如偶像天团迷妹看到自家爱豆闪婚般震惊,连续打了十个电话,语气焦急:叔叔,这次需要删帖吗?

 

没有人接。他心灰意冷,破罐破摔,蜷缩在自己冰冷的小被子里:爱干嘛干嘛吧,兴许他们真的是真的呢。

 

此时,金信正在摊位买棉花糖,笑出眼角甜甜蜜蜜的鱼尾纹。他被勒令远离社交平台两个月,根本不知道网上这些事。

 

叮咚一声,王黎收到池恩倬短信,语气暧昧:没关系的哟叔叔,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们。

 

末尾一个贴心的颜表情,和一串爱心emoji。

 

他一头雾水地把手机揣进口袋,下一秒因为金信抢他棉花糖吃,在原地生一个巨大的闷气。

 

漫天烟花在零点准时升腾而起。

 

城内的樱树出乎意料的在本该落雪的天气开放,人们仰头去看飘飞的薄樱花瓣,在烟花声中一切喧嚣都归于沉寂。冬日高而晴远的夜空,只有两点颜色疏淡的明星。

 

 

END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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